长歌怀采薇
二
卫鞅坐在堆满竹简的案前，竹简里是今年秦国法令实施的情况。
昨日各县刚把竹简送到宫中，君上就将他召去，两人各一案，翻看着手中的竹简。
门外是寒风凌冽，门内却是一片融融暖意。青铜烛台金属的冷光，也在暖黄的灯光下，染上暧昧的橙色。
嬴渠梁翻看了一会手中的竹简，眼神又不由自主地飘到了身旁坐着的人身上，看着一贯严肃的线条被橙黄的灯光模糊了棱角，就连那人紧抿的唇也仿佛变得柔和起来，泛着蜜一样的光泽。心中一动，视线像是被死死地黏在了那里，不能移开一丝一毫，仿佛被猫的爪子一下一下的轻轻搔过，带起一阵痒意，挪动了一下坐地有些发麻的小腿，偏过头，对卫鞅说：“左庶长，你觉得这批法令推行的效果如何？”那人轻轻地将竹简放到案上，“喀”的一声轻响，“初步推行的效果不错，不过还是要注意后续情况，君上，臣以为.......”那人的声音仿佛也被这一室如豆的灯光融化，从一潭冰泉变成了早春潺潺的溪流，清亮通透。早已没去注意他说了什么，眼中只剩那淡色的薄唇一开一合，仿佛被蛊惑一般伸出手，捉住眼前人的手腕，一丝一丝的收紧，不允许他逃开哪怕一丝一毫。
“君上？怎么了？”一下子回过神来，仿佛被惊醒一般，瞬间松开紧握的手，“哦，哈哈，没事，可能是累了吧。”卫鞅默然不语，半晌，突然起身，一步迈到嬴渠梁的案前，将他案上的竹简都搬到了自己的手旁，嬴渠梁呆呆地看着那人的白色宽袖从自己的眼前划过，不知怎的想起了秋天在河州苇上展翅翊羽的霖林白鹤，高贵清傲，若有若无的清冷松香氤氲在他的鼻尖，淡淡的，却悠远绵长。
卫鞅再次默不作声的开始忙碌，漆黑的瞳孔中映着火光，仿佛藏着一朵小小的火苗，却让沉沉的仿佛是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格外的耀眼，熠熠生辉，让人的目光不自觉地被吸引，再难移开。
终于将堆成一堆的竹简处理完毕，饶是卫鞅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，闭上眼睛，刚想揉一揉发胀的脑袋，就有一双宽厚覆着薄茧的手掌覆上太阳穴，一下一下地轻轻揉捏，力道刚刚好，卫鞅放松下挺得笔直的背脊，发出一声喟叹，将身子轻轻地向后靠，倚到身后人宽阔的怀中，深沉朴实的黑衣并没有多少花纹，但是却显得格外踏实可靠，像是巍峨厚重的山岳，仿佛只要有他在，外面的风吹雨打，严寒酷暑都不足为惧，因为他会统统帮你挡下。
窗外的风依旧肆虐，立在屋檐下的黑伯回头看了一眼窗上透出的交叠在一起的身影，欣慰地笑了。
天边，一对大雁比翼飞向远方。如果漫漫旅程，身旁有人相伴，那秋天似乎也变得不那么寒冷。